神话故事,包括宗教的创世纪,都有其独特的时间性。它们的开头可能被观者视为对过去的回溯,或者是对理想乌托邦未来的象征。亚当和夏娃的故事就是这样的例子,美国文学学者斯蒂芬·格林布拉特在他的深度研究《亚当和夏娃的兴衰》中,将其描述为人类最有影响力的神话。这个神话激发的图像启发了安娜·普罗哈斯卡和朱利叶斯·德雷克在此呈现的歌曲节目。普罗哈斯卡解释说:“最初,我们想要策划一个关于古代,关于阿卡迪亚,田园诗和赫斯珀里得斯花园的独唱节目。”但后来,旧约圣经中的伊甸园故事变得越来越引人入胜。除了描绘原始自然和人类纯真外,它还包含了它们的反面:诱惑,人类的堕落和被逐出伊甸园。‘失乐园’是普罗哈斯卡和德雷克给他们的全景图的名字,它在主题上从自然中第一个人的觉醒到现在的苦难和战争,从音乐上从早期巴洛克到现代作品。《失乐园》也是约翰·弥尔顿的大篇幅诗歌史诗的标题,它在格林布拉特的专著中起着重要的作用。根据书中的一个观点,文艺复兴艺术家如弥尔顿在描绘人性方面的精湛技艺,使创世纪故事的人物栩栩如生,使得文本的神学教条不得不受到质疑:为什么上帝希望否认他按自己的形象创造的人,对善恶的知识和区分两者的能力?为什么性与罪恶,如果不是罪恶,那么就是羞耻有关?画家和诗人威廉·布莱克,他的诗《毒树》被本杰明·布里顿谱成了音乐,早就声称虔诚的新教徒弥尔顿无意中赋予了上帝的对手撒旦更好的论点。
然而,即使从世俗的角度来看,这个神话仍然具有强烈的暗示力。即使那些与原罪概念保持距离的人也不会否认,一代人的不公行为会对后代产生影响;知识和罪恶无疑是紧密相连的,因为技术和科学的进步总能被用来达到邪恶的目的。然而,最重要的是,这个故事为我们反思女性在性别关系中的角色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在我们的对话中,普罗哈斯卡(Prohaska)提到的女性的“双面”刻板印象,是这个节目中两位艺术家特别感兴趣的一个元素。这一元素在雨果·沃尔夫(Hugo Wolf)的两首歌中得到了体现,这两首歌分别描绘了“羞涩的牧羊女”(Die Spröde)和“转变的牧羊女”(Die Bekehrte)。在席曼(Schumann)的《海因的等待,等待野蛮的船夫》(Warte, warte wilder Schiffmann)中,不幸的恋人像一个新的亚当,讽刺地抱怨一个现代的夏娃。勃拉姆斯(Brahms)和拉威尔(Ravel)在《火蜥蜴》(Salamander)和《火之曲》(Air du Feu)中唤起了一种既危险又诱人的火。在克劳德·德彪西(Claude Debussy)以斯蒂芬·马拉美(Stéphane Mallarmé)的诗为基础的同名歌曲中,一个女人再次作为一个“幻影”出现,面对诗的主角;她是一个神秘的人物,头发中有阳光,就像一个带着亮帽子的仙女。马拉美,像所有的象征主义诗人一样,都是波德莱尔(Baudelaire)的传统的一部分,他曾梦想过“人造天堂”。
然而,圣经中对亚当和夏娃的描述也为可能的理想社会提供了一个模型。在我们想象中的他们的环境里,没有社会等级,没有为稀缺资源而争斗,没有不公平的财产分配。因此,原始自然中的生活反复成为替代社会概念的蓝图,从裸体社区的无辜裸露的想法,到共产主义者对“原始社区”在更发达阶段的恢复的要求,再到生态学上对创造的保护的呼吁。美国在这个歌曲节目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这并非巧合,包括查尔斯·艾夫斯(Charles Ives),伦纳德·伯恩斯坦(Leonard Bernstein)和乔治·克朗布(George Crumb)等作曲家,以及欧洲移民贝托尔特·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和汉斯·艾斯勒(Hanns Eisler)。美国应该提供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摆脱了旧世界封建不公的社会模型可以在这里实现。在资本主义体系中,以及在所有地方中的洛杉矶,这个“天使之城”,这个想法的结果被艾斯勒在布莱希特诗歌的设定中冷静地权衡。这些艺术家,他们自己是国家社会主义“驱逐”的受害者,他们直言不讳地声明:“这个城市教会了我/天堂和地狱可以是同一个城市。/对于贫穷的人/天堂就是地狱。”节目的下半部分包含越来越多的忧郁,渴望的视觉,如舒伯特(Schubert)孤独无助的“夜星”,它以自己的名义表达:“我是忠诚的爱之星;/他们[其他的星星]远离爱。”古斯塔夫·马勒(Gustav Mahler)的歌曲《Das irdische Leben》(地球生活)唤起了所有不公正中最糟糕的,儿童饥饿。
作曲家们总是被未被触碰过的自然所神秘吸引,他们挑战自我,试图在音乐中描绘出自然的美。在这个节目中,你可以听到他们的一些尝试,比如斯特拉文斯基(Stravinsky)的无词《田园曲》和奥利维尔·梅西安(Olivier Messiaen)模仿鸟叫的音乐,这些都是他们对自然的独特诠释。普赛尔(Purcell)和艾夫斯(Ives)则用音乐描绘出人类首次睁开眼睛前的清晨。据安娜·普罗哈斯卡(Anna Prohaska)的解读,加布里埃尔·福雷(Gabriel Fauré)让夏娃以一种“女性奥菲斯”的形式展现自我。在“世界的第一个早晨”(premier matin du monde),上帝在《伊芙之歌》(La Chanson d’Ève)中的《天堂》(Paradis)一曲中指示她给他的生物命名。这首歌以“夏娃唱歌”(Ève chante)这一行结束,象征着夏娃的独立和力量。
天堂的早晨
拉威尔(Maurice Ravel,1875-1937)
三首歌曲,M.69
1 三只美丽的天堂鸟
毛里斯·拉威尔(Maurice Ravel)
三只美丽的天堂鸟
(我的爱人已经去战场),
三只美丽的天堂鸟
曾经路过这里。
第一只比天空更加湛蓝
(我的爱人已经去战场)
第二只如同雪一般洁白,
第三只犹如火焰般鲜红。
‘美丽的小天堂鸟
(我的爱人已经去战场),
美丽的小天堂鸟,
你们带来了什么?’
‘我带来了一双明亮的蓝色眼睛
(你的爱人已经去战场)’;
‘而我,要在你那如雪般洁白的额头,
留下一个更加纯洁的吻。’
犹如火焰般鲜红的天堂鸟
(我的爱人已经去战场),
犹如火焰般鲜红的天堂鸟,
你带来了什么?’
‘一个鲜红如火的美丽心脏
(你的爱人已经去战场).’
‘啊,我感觉我的心开始变冷…
也请你带走它吧。’